心灵咖啡[爱心][ 发表于 2019-3-13 10:16:51

《舌尖在历史的口腔里 》‖ 邓涛


舌尖在历史的口腔里

作者:邓涛

      在我对南昌县相关古建进行考察之前,意外收到乡人送来的多味萝卜腌菜,说是特产。

      萝卜是这片土地的宠物,我总在寻找合适的方式通往故乡的那片旧色,或许多味萝卜腌菜完成了此项使命。时间守护的老味道还在那个老地方。这是三江口著名的小菜,我细细地咀嚼,经久不衰的小菜仿佛将整个岁月的神经都扯动了,品味到远方的滋味。在舌苔里与一种古老打交道,它象个通行证,让我的身体进入到一处消逝的空间。



三江口曾是一个江湖。

      毫无疑问是码头文化的杰作,沿抚河往上游方向走,见箭江、隐溪、澎湾三流交汇之地便是显赫一时的三江口。

         这些河道并不开阔,亦无险山冷峰,两边生长着茂盛的粮食、草木和村庄。这是一处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三江口的先民用石锹掘地,石刀砍伐,石镰收割。抚河岸边有多处新石器晚期至商代的蚌壳物堆积。



      行李是每个人的另一具身体,笨拙地挤挨在狭小的船舱里,理想紧紧跟随着风帆。前面就是三江口,往西北走就去了长安,往东北走就去了建业,更远一些就是北京城。脚站在陆地上才踏实些,大家活动着酸痛的筋骨,船工们让马匹入槽,同时补充船上所需的给养。搬运工使出浑身的力气上货和卸货。街市上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口音,杂耍的,卖货的,唱戏的,好不热闹。

      百舸争流的水运时代,南昌县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类似三江口的渡口,在南昌县武阳渡的每个码头都拓展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有些残留下来落败的屋舍像是残剩的余光,让我们觎视着那些市井的叙事。



      从三江口水路下行抵达向塘镇,便可在抚河西岸寻到梁家渡,以前这里的村民大都姓梁,以摆渡谋生,宋时名接陂津,通往进贤、抚州,渐渐形成百米街市。铁匠、篾匠、木匠等手艺人开设店铺,三四十年代的战乱肢解了梁家渡,那火光依旧令人灼痛,梁家渡毁于一旦。同样被日本人烧毁的还有尚湛店街,这条街号称七里长街,宽达四米,青石铺就,中间是一条供独轮车运输用的半米麻石长条,南北五口水井,二百余家商铺分列两侧,店铺后面是居家的土府。八十年过去了,早在唐代官府就设有驿站的尚湛店街只剩一块“大夫第”的门匾。

      棠墅港东岸的璜溪街亦未幸免。

      借助抚河和鄱阳湖的水运优势,远在明代即形成的集市,辐射到方圆百里开外,一条丁字型的街区内店铺云集。当地的百姓几乎是在废墟上重建璜溪街,兴隆至今。而附近的建于明代初年的沙阜潭街却悄然没落了。



尚有老街幸存。


    离梁家渡约六里路的剑霞老街以及塘南的杨林老街,成也历史,败也历史,为数不多几间砖木老店铺象寒风中羸弱的老叟,佝偻地蜷缩在工整的新街旁边。老街流淌着哀伤,我们看到了一个结局。


      生活方式和渠道的变迁以及时代的冲撞,街市的记忆浓缩在古旧的地理名词里。

      我确信壮阔的三江口也逃不出岁月的宿命。

      县志记载北宋时期的三江口,曰“先有南市,后有三江”。以前村民叫南街集市为玺房场。时光忽然如此静谧,静得令人不置可否,总觉得有一根多味萝卜腌菜在咽喉间反转。



      淡淡地看着场地西面仅存的老店铺“双卖店”,像是面对历史的冷羹,虽血气不足,在另一个时代背景下,也算是往日生活的象征物。或许他可以给我们一些放大的想象,放大成一个小镇的悲欢离合。那些卖完力气的短工用萝卜腌菜配上清香的米饭,大口吞咽。大家见面,又散了,各走各的前程,人生是在走不同形态的路,陆地、水路、高山、浅滩......带上这里的多味萝卜腌菜上路,乏味的旅途,平民主义的色彩,腌菜慰藉着寡淡的舌头,混杂的味道隐喻着天南地北的汇聚,每个江湖人都从多味中寻找故乡的那道味,百感交集的人生仿佛被一碟多味萝卜腌菜给概括了。甚至唐朝的皇帝也从这款佐食的小菜中品尝到三江口的熙攘,一种从舌尖出发的记忆,我们触及到味道的深处,一切遭遇都在变化中,三江口流逝的辉煌在细细咀嚼中满口生津,同时体会到时间的苍凉。



       这样的老地方已经变成了小地方,再也等不到从码头上登岸的人。

       江河给陆地许多神奇的荣耀在时间的风里散去,仿佛也轻率地跟着一大群船帆在历史的河道里渐渐不见踪影。

         这样的再见很沉重。


      但仅仅用一道小菜来修饰三江口,显然是错了。

      在大好的春光后面,纯正东方文化血统的古建群依然坚守在水湄之岸,这种执着的站立感是对衰亡的老渡口悠长的怀念,触动了我们情感深处敏感的蕾,使一个小地方像萝卜咸菜一样老出了滋味。


紫叶子 发表于 2019-3-13 12:44:07

这萝卜最喜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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