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狭窄成一缕阳光‖邓涛

叶冰

闲坐

天空是宽厚的
田亩是宽厚的
女人的肚子是宽厚的
词语是宽厚的
老花了的视线夹在门缝里
于是  
天空狭窄成一缕阳光
田亩狭窄成一道田埂
女人的肚子狭窄成一个孤单的娃儿
词语狭窄成一声叹息


化石

每块石头内部都睡着一小片声音
水滴   忍着耐性
敲动坚厚的旧时光
激活一场广阔的大雨
那些野性的奔跑中
只有一个足印穿过轮回和神的目光
跑到我跟前
我想起几亿年前一张古怪的面孔
我们互不相识
却心有灵犀
我伸出一根手指
有力地按在大地上
希望再过同样的年份或者更长
会有一串时间的铃响
在某个山巅回荡


草民

草民，枯荣一生
回到大地的子宫
清点遗物，包括乡音和血脉
碑上是一个省略正文的传记题目
哭过了就是一阵雨
爆竹响了就是一串雷
这个世界只是赶出来的热闹
对于一大把子年的祖宗
一茬茬清明之后
渐渐荒成粗野的江山


陶渊明

菊的祖国是东晋，那里的秋天过于肥沃
把家安在东篱，等着一首诗请它过门
贪杯的陶渊明锄着大地
让田亩分出诗行、句式
他用一簇菊驱散这个下午的火气               
像是举着瓣开的山河

他跑进了酒香，闻一闻都是陶渊明
长成的句子掷在南山脚下，捱着潦草的云雾
都说菊是他的足印，我们跟着菊花来找他
我们很简单地来了，可这些菊不知哪年开的
陶渊明的句子将世间分成两部分
迈过去，就要迈过辽阔的寂寥


桃源

桃源是很幽深的地方
阳气进入，就有超乎逻辑的幻想
草木横生的岁月
我们都是从前朝放逐到今世的兵甲
每个人内心有一条隐蔽的路
通往自己的桃源
桃源的名字流落庸常的人间，像萎缩的脐带
我们不时想起在生活的上游有一座精神的子宫
掉落在东晋


茶寮偶得

那些天才们早早地死去
没死的在世俗间周旋
群居的肉体与孤独的精神彼此相扰
今天在赶往明天
明天正归寂于昨天
我用一朵灿烂的黄菊换下整个秋天
对于世界，它很渺小
对于一只紫砂杯，它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