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札记】《巴黎街头》‖邓涛

叶冰

法兰西札记
文╱邓涛

巴黎街头

赶到隆冬来临之前，终于见识了巴黎的秋天。
叶子在轻缓的风中飘摇，覆盖着巴黎，落叶的样子很唯美，这些线条自由地摆动在巴黎街头，让城市表现得格外感性。阳光被踩得沙沙脆响，有些树林还有硕大的坚果堕落，蚯蚓在疏松的土壤里翻滚。
植物簇拥的巴黎诗一样地存在，到处藏着似水的宁静，使它的秋天意蕴丰美。
巴黎是世界的巴黎，站在巴黎街头，仿佛站在世界的街头，东亚人、阿拉伯人、非洲人……拼贴出一个精神世界的大都会。
法兰西共生着不同的文化、种族和价值观，它们互相礼遇，像是不同树种的丛林装饰着巴黎的天空。凝望巴黎的辽远，总觉得在凝望阿兰.德隆那双迷人的眼睛，它在用这双眼睛与整个世界对视。
抵达巴黎时，好心人告诉我，因为一些贫困的东欧人进入巴黎，一段时间的治安不太好，在巴黎街头务必提防，但并不影响我的状态。我相信一切都会改变，在两千多年前塞纳河中央的西岱岛，那时只有单一的巴黎西人在捕鱼狩猎。在这个星球上，我们彼此相遇，因为这个星球，我们彼此分不开，有些形式上消失的民族，它们不正活在我们的血液里吗？
粗壮的梧桐匹配着灿烂、隆重的阔叶，优雅的法国人仿佛把每条路都当成T字台，风一样地走过。打量着他们的脸，极力寻找雨果、巴尔扎克、波德莱尔、王尔德、乔治.桑、肖邦、加缪、萨特、毕加索、莫泊桑、司汤达、大小仲马、福楼拜等人的神情。这里是众多经典故事的场景地，奇妙的带入感本能地靠近记忆中的角色，仿佛被熟悉的镜像虚构了。
在巴黎街头，名流的痕迹无处不在，阅读世界史，巴黎显然是重要的点位，关于巴黎的故事，人们早已烂熟于胸。青铜的雕塑和艺术大家的个人博物馆让历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我的每一步走得那么心存敬意。
巴黎是法兰西胸脯上闪烁的勋章，从香榭丽舍大道眺向凯旋门，这是一位英雄的纪念碑。中国人和法国人都有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且这种情结都饱含着悲悯和疼痛，所以我们都一口咬定勿以成败论英雄，我们死心塌地膜拜的英雄是我们情感深处积蓄的眼泪，在大海深处寂静的岛上，拿破仑的雄心被砒霜瓦解，一个失败的英雄依然是法兰西力量的源泉，他的马依然在欧洲高傲地奔跑。
中国在拿破仑的预言中慢慢站起来，于是中国人的情感里有了一种亲昵，似乎他就是法兰西 的关云长，西方的诸葛亮，失败并不让世界低估他们的智慧和勇敢，相反怀念他们成为一个民族传统，他们在神龛中无时不在激励民族的自信。长使英雄泪满衫，英雄的失败是因为志气不灭，抱负不止，总有新的追求。
秋风歌谣般在巴黎的街头叙事，人生常被设定成跑道，其实我们是来人间散步的。我试图像巴黎人那样悠闲地消费着午后的阳光，融化在一段青葱年华里，甚至渴望在迷茫、新奇中走失，似乎这样才能有一种被这座城市吞食下去的感觉。
巴黎的氧分子饱含着一座城分泌出的香气，堂而皇之地潜入我们的肺部。这是法兰西的体味，来自于享誉全球的法国香水，使街头滚动浓郁的女人气息，它激发着许多灵感，颇似中国人对雨和月色的那种意味。在时尚之都的巴黎街头，我们开始惦记起爱情。我贪恋巴黎的谈吐，女人们在密布于街头的咖啡馆里抽着烟，爽朗地大笑，她们活得很轻松，颇有意思地将东北大姑的奔放和上海女子的气质结合一身。她们拨开啤酒盖或切面包，阳光便四溢了出来。
从老佛爷到春天里，中国面孔几乎占据退税柜台前的长龙，许多人开始讥笑这种暴发户的疯狂状态，其实隐藏着言者的嫉妒或自嘲，苦难的中国人长期被抛弃在优越的生活品质之外，理解东方民族在物质急促丰富之后表达出来的激动及向往，同时世界也在蜿蜒的长龙中享受中国经济的丰硕成果。
他们习惯了中国人的到来，他们有过痴迷中国文化的总统，或许是巴黎居民最好的榜样，不少巴黎人都能来上几句中文，是的，这是说着汉语的巴黎。
走在巴黎街头，仿佛进入到一个巨大的文化遗产中，它是饱满、宁静的浅色群雕，是包括历史学、建筑学、艺术、城市管理等诸多方面的综合读本。
巴黎饱受过战争的苦厄，随处可见的古典主义精神鲜活地保存下来，希特勒在1944年下令彻底摧毁巴黎，但命令奇怪地没被执行，很快，巴黎迎来了它的解放。
文化是这座城市强大的心灵，温性的巴黎，每阵风都是对心灵的一次触摸。巴黎很老，许多楼宇看起来就是上了年纪的文物；巴黎很新，闪烁着先锋意识；巴黎很宽阔，容得下各种文明驻扎；巴黎很休闲，包括广场、草坪上觅食的鸽子及路边摊点喝啤酒的男女。城市提供众多的公共资源，我们享受不一样的风情、文化、美食，生活因为城市而更惬意，巴黎的街头充满对英雄的赞美，对文化的敬仰和对自然的尊重。
从法国回来的艺术家朋友总是眉飞色舞地谈起他们在巴黎的前沿艺术展，巴黎是一个远方，一个必须要去的远方，它是诞生梦的圣地。
巴黎是思想和精神的居所，它的秋天洋溢着通透的格调，文明汇流于此，阔人襟胸。东张西望的游客，那眼神似乎想把整个巴黎打进回家的包裹。世界上有些地方开始模仿，形似神离，再模仿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巴黎，而我们需要获取一座城市的精神启示和态度。
巴黎的天空上，秋天伸展着一片片亮丽的翅膀。
街头的餐馆里，法国大餐了却一个中国胃对巴黎的体验。窗外，巴黎街头因夜的到来而更加灿烂。